71岁的埃德·奈特（Ed Knight）因为从梯子上不慎跌落划伤了胳膊，被紧急送往位于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市的切本哈姆医院（Chippenham Hospital）。到达医院后，由十几名医护人员组成的“创伤小组”把奈特围在中间。这支队伍训练有素，职责是救护因意外事故或袭击事件受严重创伤的病患。

所幸奈特并无生命危险，医院也将他的病情认定为“轻伤”。因此，创伤小组成员很快就解散离开了，奈特也在三小时后回到了家。

“其实，我只是胳膊上有一个深长的切口，” 奈特解释道，“医院召集的急救小组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然而，在医院出具的共计52238美元的账单上，创伤小组“启动费”就高达1.7万美元。“启动费”是指召集创伤小组以最快速度集合并施救所需的费用。

这种事情在美国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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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利益驱动还是救治患者？

奈特就诊的切本哈姆医院附属于美国HCA医疗公司（以下简称“HCA”）。这是美国最大的营利性连锁医院运营商。其公开发布的价格表显示，HCA向每位创伤病患收取的创伤小组启动费高达5万美元，是某些医院的10倍。

对于HCA来说，创伤救治俨然已成为该公司发展与盈利增长的重要一环。在HCA所属的179家医院中，超过一半设立了创伤中心。全美国每20家创伤中心中便有一家是HCA所有。

但HCA在创伤救治领域的野心远未休止。

美国外科医师学院（American College of Surgeons）创伤评估与规划委员会（Trauma Evaluation and Planning Committee）前主席罗伯特· 温切尔（Robert Winchell）表示：“HCA基本上打算在其所属的所有医院都开设创伤中心。”

据悉，美国州和地方监管机构可以根据美国外科医师学院制定的标准对医院设立的“创伤中心”进行资格认证。一经认证，医院便可以收取高额的创伤小组启动费，可谓日进斗金。

美国卫生政策专家认为，HCA开设创伤中心是受利益驱动，而不是出于改善患者护理的目的。

通过分析佛罗里达州公布的医院数据，美国媒体《凯撒医疗新闻》（Kaiser Health News）发现，HCA大规模开设创伤中心之后，该州创伤病例数量和创伤诊疗费用大幅增加。这说明许多HCA认定的创伤病患此前在普通急诊室就医的费用更低。

面对争议，HCA发言人回应：“HCA开设创伤中心是为了给更多的病患提供优质救护服务，并为重伤患者提供临床急救服务。”

切本哈姆医院发言人也回应称：“里士满市的人口正在急速增长，所以地方医疗系统必须适应不断增长的医疗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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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增加的创伤中心带来了什么

HCA十年前就加快了在佛罗里达州开设创伤中心的速度。在弗吉尼亚州、内华达州、德克萨斯州等其他地方HCA也正加快步伐。这一举措激起了各家医院对创伤病患的争夺，也引发了业内对护理水平或下降和医疗成本可能上升的怀疑。

在弗吉尼亚州，HCA所属切本哈姆医院申请到了一级创伤中心（最高等级）认证，得以与独占一级头衔数十年的弗吉尼亚联邦大学医学院（Virginia Commonwealth University Health，以下简称“VCU医学院”）相抗衡。

VCU医学院首席执行官亚瑟·凯勒曼（Arthur Kellerman）认为，VCU医学院开设的非营利性公立医护设施已经可以满足弗吉尼亚州的创伤救治需求。他还认为，HCA的扩张只是“收割利得、最大化榨取医疗保险赔偿金和迎合股东利益的手段。许多人担心最终护理水平会下降，医疗成本会大幅增加”。

这种担忧不无道理。首先，相关研究表明，创伤中心数量的增加不利于创伤救护条件的提升。

2013年发布在《神经外科杂志》（Journal of Neurosurgery）的一项研究证明，创伤性脑损伤患者年接收少于6例的医院，该类疾病患者的死亡率要大大高于年接收量在6例以上的医院。

另一项发布在《外科学年鉴》（Annals of Surgery）的研究表明，创伤中心接收的病患数量由于同业竞争或其他因素每减少1%，病患的死亡风险便会大幅增加。

切本哈姆医院获得二级创伤中心评定之后，VCU医学院接诊创伤病人数量由2014年的3600人减少到2019年的3200人。专业人士担心数量有限的患者被各方瓜分之后，整体的护理水平会下降。

另外，医护成本也可能随创伤中心数量的增加而上升。

医院收取创伤小组启动费是为了覆盖常备急救专家组成的精英团队所需的开支。然而，医院在创伤治疗方面产生的费用没有统一的计算标准，医院也不会公布内部的计算方法。

根据VCU医学院的价目表，创伤小组启动费是13455美元。而根据咨询公司医院定价专家（Hospital Pricing Specialists）提供的数据，HCA在各州收取的启动费平均在2.6万美元，是其他同类医院的3倍。

专业人士分析认为，不同创伤中心收取的创伤费用数量差距很大，这说明收费标准取决于收益目标，而不是真实的医疗成本。

一般情况下，患者实际支付的费用远低于医院账单上的数目，尤其是享受联邦医疗保险（Medicare）的患者。但多名医疗账单顾问认为，医院可以向全额或按比例赔付的保险公司收取高额创伤治疗费用，以实现收益最大化。

在HCA接诊的患者中，有商业医保的患者比例要高于其他医院，而商业医保的赔付金额远高于联邦医疗保险和联邦医疗补助（Medicaid）。

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HHS）的数据显示，美国医院系统总体不到三分之一的收益来自商业保险公司。而根据监管机构备案文件，HCA在2020年的收益一半以上都来自商业保险公司的赔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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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救治行业上演的一出好戏

外媒称，HCA在创伤救治领域的扩张反映了美国医疗行业近十年的一大趋势。

自2010年至2020年，美国外科医师学院认证的一级和二级创伤中心由343家增加到567家。

HCA创伤中心在佛罗里达州的扩张速度尤为迅猛，资源抢夺力度也极为强劲。

该州已设立创伤中心的各家医院不断提起诉讼，试图制止HCA的扩张，但收效甚微。美国各大媒体头条将这一争夺战形容为医疗界的一场“创伤大戏”。在2018年战况最激烈时，立法委员也介入。

根据佛罗里达州卫生部的数据，当时HCA创伤中心已经在十年的时间内由一家扩张为11家，该州的创伤病例数猛增。

在HCA的二级创伤中心广布佛罗里达州之时，HCA高层倡议州监管机构忽略美国疾控中心颁布的指导意见，即不要把重伤患者的治疗都分配给一级创伤中心。

根据该州卫生部数据，随着HCA大规模开设创伤中心，创伤小组启动费收费标准和创伤病例数量剧增。尽管该州人口在2010-2020年之间仅增长了15%，但全州住院治疗的创伤病患数却翻了1倍。HCA接收的创伤病患由全州总病患数的4%增长到了24%。

数据显示，HCA所属医院针对住院创伤病患收取的启动费平均为26890美元，而该州其他医院平均收费标准仅为9916美元。

此外，HCA的高额收费不只针对重伤病患。据南佛罗里达州大学经济专家艾蒂安·普拉赫特（Etienne Pracht）与其同事的研究成果，在2011-2014年之间，相比非营利性医院，HCA所属医院和其他营利性医院的创伤中心接收扭伤、轻伤和其他无生命危险的病患的可能性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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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游说和竞选支持就如鱼得水

在弗吉尼亚州，各类医疗机构即使是引进基本的医疗设施，如磁共振成像设备，也需要依照政府规定经历冗长的公开申请程序。但开设或升级创伤中心则只需要卫生部委员的批准，申请批准的程序也是非公开的。

在获得美国外科医师学院的一级评定之前，切本哈姆医院创伤中心就已被州政府认定为具备一级创伤中心资质。

这是因为HCA在各州都斥巨资扩张政治影响力，包括弗吉尼亚州。该州11名政府登记在册的说客是HCA的代表。

根据弗吉尼亚州利益冲突与伦理咨询委员会公布的游说记录，其中一名说客自2019年12月份起就花费超过5000美元在高级酒店宴请政客。而HCA的政治行动委员会去年向州议员候选人捐赠了16万美元。

同时，与其他医院系统一样，HCA通过雇用救护管理部门退休人员经营与救护管理部门的关系。

为增强在运送创伤病患方面的竞争力，切本哈姆医院去年开拓了直升机救护服务。据HCA发言人声称，去年85%的直升机救护服务在保险覆盖范围之内。但弗吉尼亚州最大的两家保险公司仍未将这一服务纳入保障范围。

美国外科医师学院创伤评估与规划委员会前主席罗伯特 · 温切尔认为，HCA的创伤中心运转得“非常好”，但创伤救治行业明显供大于求。政府卫生部门不应该任由利益推动创伤中心的扩张，应该确定“客观、透明的标准”来指导创伤中心的评定工作。

原文来源：Kaiser Health News

原文标题：In Alleged Health Care ‘Money Grab,’ Nation’s Largest Hospital Chain Cashes In on Trauma Centers